第九十四章 彗星陨落(下)-《沧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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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一直语气还算平和的吴珩,这时候突然禁不住勃然大怒,一手指着顾玄,大声怒斥道:“妖人?你怎敢说出这种狂妄无知之语!你可知上古人族危在旦夕,若不是我光明会的先师指导人祖一统天下,为我人族划出道来,我人族岂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沧海界占据一整片大陆安心繁衍生息?若非我历代光明会成员呕心沥血,穷尽一生之力,辅佐明主,统一分裂的人族,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多少人要因此而死,人族将面临的灭族之危,你又知道多少?真是一帮扶不上墙的泥腿子,自以为在这种小地方称王称霸就是高人一等?不知先祖为我人族牺牲了多少,你们永远就只是一群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而已!”

    顾玄听完他慷慨激昂的陈述,包括后面对自己的怒斥,也丝毫不动怒,反倒是又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否认你们曾经为人族做出的功绩,而且我也赞同一个统一的人族绝对要比分裂的人族强盛百倍,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去算,我问你,你可认识韩如英和韩玮爷孙俩?”

    吴珩那是何等人物,哪怕韩如英不过是在他亲手酿造的一件件人间惨剧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可他仍然马上就回想了起来,再者说,这本来就是他故意针对顾玄的心境所步下的一个棋子。

    吴珩毫不畏怯,反倒是继续冷声说道:“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连壁虎都知道断尾以求自保,任何一个种族能够延续下去,中途都必然需要一部分做出牺牲,这一点无可避免,而且这也是应该的,为了人族的延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牺牲掉,不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真龙天子,这是我光明会先师的话,而且这句话并不是我们用来对世人做一个交代,对自己做一个交代的口头道理,假如有天这个必须要被牺牲的人选落在了说这句话的人自己头上,我们也无怨无悔,这种精神,你懂么?你明白么?”

    顾玄再度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地说道:“你说的很对,穷人家为了能够延续下去,可以牺牲下一代去学堂的机会,世家子为了保存那所谓高贵的血脉,可以无情地剥夺旁系子孙的一切权益,帝王为了成就大业,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感情,一个国家为了富强,也必须要切除一部分的糟粕,这些道理以前的我不懂,但现在我都明白,也很认同,有时候确实必须要一些人去做出一些很艰难的选择,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也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机会,任何种族,都是以繁衍为第一要务,这本没有错。”

    “但是。”顾玄的话锋突然一转,杀气毕露地道,“那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打着这个幌子而抛弃一切的底线,我跟你也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就是来报仇的,为了顺我的心意,牺牲掉你,我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若要争论对人族的功劳,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对人族难道就有什么裨益么?你的道理我现在还给你,明明无能却不自知,反倒要挣扎自己的命运,害死了这么多人,这就是对的?我告诉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也是我人族先祖所写的第一条律法,我就是要报这个私仇,你害我一眼,我便取你一眼,你害得如英如今仍然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那我也可以公平一些,我现在打断你的四肢,丢在这山野之中,能否活下来,这也是你的命数,如何?”

    说罢,他也不管场中的另外两人如何去想,直接上前一步,以手为刀,轻轻一划,吴珩忍不住闷哼一声,左眼鲜血淋漓,已经禁不住闭上了,顾玄毫不留情,手腕翻转,几下便将其四肢扭曲弯折,彻底废掉,如此痛楚,哪怕是吴珩这样心志坚如钢铁一样的人,也忍不住惨呼了起来,只是因为动静过于凄惨,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宛如夜鸦哭丧一样。

    一瞬间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吴珩已经痛得昏了过去,顾玄这才直起身,转过了头,看向对面,缓缓地道:“现在,该到你们了。”

    尉迟惇在对面看得是眼皮直跳,此刻被其看了一眼,就好似被天敌盯上了一般,吓得腿都软了几分,可他仍然坚持护在端木朔风的面前,表面上强作镇定地道:“你要如何?”

    顾玄根本就不打算搭理他,而是朝着端木朔风诚恳地道:“端木兄,当初你放了我一次,我今天也可以留你一命,这天地还很大,我凉国的心胸更大,足以容得下你。”

    虽然顾玄心中明白,像端木朔风这种人,肯定不会甘心臣服于大凉,留他在世,完全就是一个祸害,但因为端木南漓的事情,顾玄心中的愧疚感实在太重,所以今天愿意给他留一条生路。

    可还不等端木朔风答话,尉迟惇突然高喊道:“陛下快走!我来拦住这凶徒!”

    说罢,他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又怒吼了一声,强行为自己壮声势,然后一咬牙,合身扑了上去。

    再看这边的端木朔风,他在原地只是稍稍犹豫了一息,便直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是心志坚韧之辈,更是心怀梦想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绝不可能对敌人臣服,他有着一颗帝王之心,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讲什么君臣情谊,因为他明白,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跑,只有他跑掉了,才算不辜负尉迟惇的心意,之后再为他报仇,才算是不辜负手下人,不辜负自己。

    端木朔风虽然也擅长拳脚功夫,毕竟他身上有一半是尉迟家的血脉,好武是天生的性子,而且他自认也不弱于一般的江湖武夫,但现在的情况是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既然敢一个人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除开是对自身武力的强大自信以外,更说明他们整个营地现在已经彻底失守了,都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附近,他不可能留下来选择和尉迟惇合力与对方决一死战。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能放弃,而且这大雾天,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端木朔风放下其他的心思,甩开步子,开始全力朝着山上逃窜而去,他这时候只恨自己虽然身在祁连城多年,可闲暇之时竟然也没有认真到这山上各处实地考察过,对祁连山的了解,几乎全部都是仰仗测绘出来的地图。

    但地图这东西,实在是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再说这深更半夜的,前方的路都看不大清楚,要光靠脑子里的一张地图,加上头顶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也就是刚刚能辨认一个大概的方位而已,很难说清楚到底前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冲出已经大乱的营地之后,他左右一看,选择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跑,中途还几次改变了方向,并且刻意留下了一些误导性的痕迹,这些都是跟呼延实学的反追踪的小技巧,之前也就是为了跟对方搭话,拉近关系才刻意问询的,想不到还真有用上的一日。

    一想到呼延实,他心中便更是悔恨,就是因为燕州的前期战事进行得太过顺利,他满心以为这场战争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赢下一切,所以不免就开始考虑战后的事情了。

    正因为他清楚呼延实和尉迟惇之间,由于那件事的原因,有了嫌隙,为了避免之后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或者再干脆一点说,其实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抬举一手尉迟惇,压一压呼延实,所以这才特意让他去后方做了个押送粮草的小活儿,这同时也确实考虑到了后方粮草的重要性,派呼延实去,他们都放心,但呼延实现在却因此而死,不得不说,这有他的一份责任,最关键的是,现在再想来,若前线率领大军的是经验更为丰富的呼延实,他们是否不至于败的这么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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