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东宫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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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拔刀抽剑,紧随她脚步跟上,一柱香后,有人匆匆折回来,“启禀太子殿下,太妃娘娘投入太液池,薨了。”

    一语落定,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缄口不语,唯轩窗叩框,发出细微脆响。

    戚北落望着垂地帐幔随风浮涌如浪,闭了闭眼,道:“去回禀父皇,犯人王氏毒|害父皇母后未遂在先,勾结潞王谋逆在后,现已畏罪自尽。”

    太液池畔灯火点点,人头攒动,大家正忙着打捞王太妃的尸首。

    夜风携来坊巷间更夫“当当”的打梆子声,已是子时,更深露重,流萤逐月,湖畔景致瞧着有些苍凉。

    太液池上有座石拱桥,名唤“孤桥”,是太|祖皇帝当年游离临安,仿着西湖断桥建造而成的。断桥未曾断,这孤桥却是真的孤。

    都已是四月天,还有未化的积雪点在桥下底青石上,月光下,仿似水晶冰玉。

    宣和帝席地靠坐桥头石栏,眺望人群涌动之处。清癯的面容浮着一层淡淡的青白之色,鬓发间沾染夜露,起了微微凉薄的湿意,显然已在此枯坐许久。

    环佩叮当,旁边突然递过来一壶酒。

    执壶的手指纤长莹白,隐约有脂粉香顺着嫣然指尖氤氲开。

    “王福说陛下独自一人在这,怎么也不肯回去,让臣妾过来劝劝。边风大,陛下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怕着了风寒?”

    宣和帝但笑不语,接过她递来的酒,就着壶口,仰头对嘴倒。酒入喉腹,他不由吃惊。

    这酒竟然不是照殿红,也不是平江春,而是市井中再寻常不过的劣等梨花白。酒壶亦是粗陶制成,做工粗糙,边口都不齐整。

    “皇后素来不是最瞧不上这些劣酒,今日是怎么了,竟然想起请我喝这个?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宣和帝摇了摇酒壶,调侃道。

    “臣妾以为,凭陛下现在的心情,喝这个正合适。”岑清秋坐在他旁边。

    宣和帝一笑,往她身边凑了凑,褪下披风罩在她肩头,将酒还给她。岑清秋接过来,难得不擦壶口,喝了一口,又递回去。

    此桥建得高旷,长天冷月下,皇城大半风景皆入眼帘。

    宣和帝本就不胜酒力,几口浊酒辛辣下喉,他面上便泛起一层薄粉,半合双目,望着水中倒影着的迷离灯影,幽幽道:“如果我说,我能理解王太妃心中的恨,皇后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岑清秋哂笑,微微上扬的眼角娇媚如桃花,“不敢,臣妾至多以为,陛下喝醉了。”

    话音未落,肩头忽然一沉。不知何时,宣和帝已靠在她肩头,夜色中,双目隐隐闪烁。

    “我没有醉,要醉,也是父皇醉了。他下诏封我为太子的那日,就是我母后被赐三尺白绫自缢之时。”

    岑清秋肩膀一晃,“母后不是......”

    “病死的,是吗?”宣和帝笑笑,捏了捏她鼻子,“没想到秋儿做了这么多年皇后,还是这么天真。”

    他翻了个身,拥住她,将脸深深埋入她颈窝,亲昵磨蹭。

    换做从前,岑清秋早就一巴掌打得他六亲不认,可今日,他明明虚弱得不堪一击,自己两手抵在他胸前,却没能使出一丝一毫气力。

    相伴多年,她见过这个男人冷血无情的一面,见过他犯浑耍赖的一面,却从来不知,他还有这么脆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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